上编 谈心录
提问人:李秀平(《法律与生活》杂志主编)
提问人:陈海阳(刑事专业律师,人大律师学院教师)
答问人:钱列阳
壹 刑辩律师的职业定位
作为一名资深刑辩律师,钱列阳把三分之一的时间用于和全国各地律师分享自己的执业经验和思考。
在大大小小的讲坛上,他分享经验,也分析教训。谈到原因,钱列阳说:“为了让年轻律师少走弯路,我愿意给年轻律师做铺路石和垫脚石。”
关于年轻律师普遍关心的“职业定位”,他给出哪些建议?
问题1 刑辩律师的“理想”
李秀平:在专业化已成为趋势的当下,不少年轻律师普遍面临“是否做一名专业刑辩律师”的选择难题。你对他们有哪些忠告?
钱列阳:我刚当律师的时候,你就开始采访我。到现在将近20年了,没想到20年了,大家还都没改行。
那时候,我们就谈到了刑事业务的发展。到今天,我只办理刑事案件、不办理其他案件已经坚持了15年。我走的路,也体现出了北京律师事务所律师的专业化发展道路。如今,不少律师也已经走上了专业化的道路。
在专业化道路上走了这么多年,也有一些感受。
我作为老一点儿的律师,我的律师之路走到今天,更多的是想给年轻律师做一个铺路石、垫脚石——而不要做绊脚石。
实际上,我想更多地把一些教训讲出来,可能也有一些经验——实际上是为了让年轻律师少走弯路。有很多年轻律师跟我说,要是早点儿听到这些话,可能会少走很多弯路。我相信,很多年轻律师到了我这个年龄一定比我干得更出色,我们的法治也会往前更健全地发展。
说到底,一茬人有一茬人的任务和使命,每茬人有每茬人的职责。我们这茬人和年轻律师这茬人,有一个共同的职责,就是强化我们社会的法治意识。如果仅仅为了挣点儿钱养家糊口,其实不必这么辛苦。那样的话,我们接个案子,收笔钱,找个提成高的律师事务所一挂名,就可以了。这种是“匠人”的做法,那是为了填饱肚子,那不是有理想的律师。
律师这个行业,尤其是涉及刑事辩护,如果不带有一些理想主义的色彩,纯粹为了挣钱而工作的话,那么刑事辩护这个行业实在太苦了。你会发现你所付出的劳动、你所经历的风险、你所经受的煎熬和收到的那一点点律师费简直就不成比例。
在我们国家,律师在其他专业领域可能没那么痛苦。在国外,干刑事辩护也没那么痛苦。但是,我们今天做刑事辩护既有艰难,又有险阻,一名律师如果想要办好一个刑事案件,需要思考很多方面的问题,也要处理好办案机关和当事人之间的关系。
我们以法律为职业的人,一定要有理想。尤其是做刑事辩护的人,一个走到刑事辩护里头的人,一定要带有理想主义色彩。但是,这种理想以什么样的方式表现出来、宣泄出来,决定了你是受到伤害还是一种正常的发泄。
就是说,方式方法很重要。
陈海阳:刑事律师是一个承载着巨大压力的职业,在表达情感和发泄情绪时需要把握技巧,讲究方法,具体应当怎么做呢?
钱列阳:我作为一名律师,当我以一种理性的思维来看的时候,我的理想、激情是通过理性的管道发泄出来的。而如果没有理性的管道,是随意地迸发,这就如同丰富的水源没有水渠会泛滥,这两种情况是不一样的。
激情的水,一定通过理性的管道发泄出来。
那么,这个管道如何设计?我们向往美好,选择合理。我们理想中的刑事司法的环境架构是什么?说句实话,我们大家没有太大的争议。大家都知道理想的司法环境应该如何,这方面不用讨论。在这方面,我们是有共识的,因为大家都受过高等教育。
但是,如何向这个目标前进,是一步到位还是两步到位,还是立足于现在一步一步往前走?我们更多地要选择把力量用在脚踏实地上。
李秀平:钱律师今天被称为“刑辩大律师”,但你也是从“小律师”一步步走过来的。
钱列阳:我走上律师道路到今年是第21个年头,自从15年前开始,我的业务100%都是办刑案,现在代理重大案件也比较多。但是最初肯定不是这样,20年前,我也是骑个自行车,车把上挂个包,腰上别个BP机——那时候还没手机呢,到处奔波。谁呼我,我就拿个磁卡找地儿回电话。
从那时一步步走到今天,我觉得自己一直行走在美好和合理之中。我们作为法律人,我向往美好,但我不得不选择合理。换句话说,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但我不能做100%的理想主义者。为什么?因为我还要为客户服务,这个服务里还包括了我的经验,包括了我的专业知识,包括了我综合的素质,也包括了我的敬业精神。他花钱买的是我的这些东西,这个时候我必须为他利益的最大化服务。比方说,在审查起诉阶段,我去跟公诉人沟通,是为了我的当事人在这个时候要么被释放,要么就尽可能地比起诉意见书中的罪刑减少一大截。
我认为,一个好律师的品格是认真、诚实、善良。一个个案一个个案认认真真做下来,客户就会认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