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列阳律师主张的：“笨嘴拙舌地听案”、“麻木不仁地看案”、“三心二意地办案”
北京紫华律师事务所主任钱列阳律师与《法律与生活》杂志社社长兼主编李秀平对话
《法律与生活》杂志社社长兼主编李秀平：作为职业律师，我们的口才都很好，我们的法律功底都很深。但是，钱律师主张“笨嘴拙舌地听案”、“麻木不仁地看案”、“三心二意地办案”，为什么？钱列阳：我这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们的当事人、委托人突然遇到了家里头有人被抓进去的刑事案件，简直是天塌地陷一样。他们来找我们律师的时候，其实内心是带着伤痛来的。那么我们应该怎样做？经过思考，我总结出了经验：“笨嘴拙舌地听案”、“麻木不仁地看案”、“三心二意地办案”。 第一，“笨嘴拙舌地听案”。我们的经验太丰富了，对方要说“123”,我们已经知道“456”了，可能都猜出“789”了，但是即使如此，我们能不能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别那么伶牙俐齿，别那么语速快、反应快，而是笨嘴拙舌一点儿，听人家把话说完。虽然人家讲的90%都是没有用的话，我们是不是应该静下心来听，是不是应该笨嘴拙舌地听？第二，“麻木不仁地看案”。我们在研究这个案件的时候，在看这个案卷的时候，是不是应该“麻木不仁”？换句话说，我们遇到的案件，往往都是血淋淋的，都是很触动感情的，都是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我们自己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可这个时候，我们带着感情办案好吗？这是我思考的又一个问题。我们是不是应该“麻木不仁”一点儿，心在案里，情在案外。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客观地看我们这个案件，更冷静地看我们这个问题，更理性地分析判断我们在这个案件的长处、短处、优点、缺点。这样“麻木不仁”地，“心在案里、情在案外”地看案件，实际上是从根本上解决我们所说的认识论的问题。只有把认识论解决了，方法论是对的，才能有正确的结果。其实一个案子办得好坏，很多时候是在认识论上出了问题，靠经验主义想当然，结果在认识论上出了偏差。如果认识论是欠缺的，怎么做都是不对的。但如果认识论能解决好，方法论上一开始没经验，下次有经验了，也就可以解决。就像小孩子喝开水，一开始没有拿杯子把儿，手就被烫了，但第二次他就记住了，无论是不是开水，他都会去拿杯子把儿，这样就不会被烫到，这就是认识论和方法论的关系。当我们以“麻木不仁”之心把案子看完以后，进入第三个阶段，那才是办案。我认为办案也应该“三心二意”。第三，“三心二意地办案”。
“三心”就是诚心、耐心、戒心。
一是要有诚心。我们为他人提供服务，要有一种很诚恳的心态。相反，装模作样、做作、故意摆出个姿势来是不对的。我们应该很诚恳地、诚实地、诚心地为客户服务。这个诚字，不可或缺。
二是要有耐心。我们接触的案件中，总是有大量的各种各样的乱七八糟的信息充斥其中。当事人告诉我们的很多东西其实是没有用的，但是他们需要一个宣泄的渠道，需要一个人的耳朵供他们倾听。这个时候，我们要有耐心，要静下心来频频点头，眼睛盯着对方认认真真听对方讲。这个耐心是一种职业律师的修养，更是做人的一种很重要的素质。
三是要有戒心。当心行为人会利用我们，会用我们的一技之长达到不可告人的非法目的，会把我们玩弄于鼓掌之中。所以，像医生要防范病人把疾病传染给自己一样，我们在诚心、耐心的同时，不可忘记还要有戒心。很多时候，刑事辩护律师是在与狼共舞。在“三心”之外，我们还要有“二意”。
“二意”就是“案内法意”要看全，“案外法意”要想到。
“案内法意”不用讲，就是这个案件的所有的法律关系、法律条文、司法解释、形势政策、最高法院的相关判例、当前司法实践中的标准，这一切都要看到。这是“法意”，不是一个简单的法条。同时，我们还要看到本案在这一类案件中特有的特点是什么，还要想到当事人的性格是一个什么样的特点。这一切都是我们需要充分掌握的。与此同时，案外的民意还要看到。我们经常由于沉迷在一个案子里头，对于社会对我们这个案子怎么看、对于大众对这个案子怎么看、对于圈内的法律人对这个案子怎么看，这些情况没有想到。因为我们往往意识不到这个案子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和社会反响。我在这个方面有一个血的教训，就是刘志军案只开了三个半小时的庭，这个案子就结束了。结果，社会上和业内掀起一片骂我的声音。虽然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但是我确确实实从心底里做了很深的反思。也就是说，我认为从技术层面来讲，由于有一天的庭，庭前会议展示的证据以及现有的证据中，刘志军对我的要求给我挤在一个夹缝里头，我只能就几个点进行辩论，已经做到极致了。但是我确实没有想到从社会反响来讲，这是一个被高度重视的案件。相对于“案内法意”来说，对这种“案外民意”的掌握是我们律师的短处。我们不能简单地考虑“我自己的这个案子办OK了，上帝知道我努力了”就可以了，我们一定还要想得更宽一点，要想到其他律师怎么看、公检法怎么看、法学家们怎么看、老百姓怎么看，所有的一切都要多方位地换位思考。这就是我要讲的“笨嘴拙舌地听案”、“麻木不仁地看案”、“三心二意地办案”。